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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8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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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8 章

王瑞心中咯噔一聲,今日他果然是為了此事來的,但面上還是裝作不知道的樣子,“師爺說得是什麽意思,我怎麽聽不明白。”

袁師爺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,才道,“王老爺,咱們都是明白人,在這裏裝糊塗有什麽意思呢?現在你手下的那幾個人還在濟陽城的牢房中關著呢,難道還要我把他們拉出來和你對峙嗎?”

王瑞知道他已經了解了一切,但如果承認了今天去鄭家的那些人是他派去的,就表明了他自作主張背著梁志想要將鄭氏帶走。梁志最討厭手下的人自作主張,因此即便雙方都心知肚明,他也不能承認。

當下還是繼續裝傻道,“王某愚鈍,實在是不知道師爺說得是什麽意思。”

袁師爺臉上的笑意漸收,他沒想到,一向在自己面前如同狗一樣的王瑞竟然會反駁他的話,心中有些不快。

但他今天過來有更重要的事情,沒時間和王瑞在繼續廢話,“王老爺既然說不知道,那便當你不知道吧。但是既然那鄭氏還活著,城主的意思是,要斬草除根,不能給周亭山有任何可乘之機。”

王瑞的臉色一下變得慘白。他沈默了一會兒,才懇求道,“師爺,那鄭氏已經年紀大了,且還是個糊塗的,料想她也說不出什麽有用的話來,師爺要不要行個善心,放她一馬?”

“怎麽?現在知道可憐了?”袁師爺眼中泛起一抹冷笑,“別忘了,王老爺,鄭氏的兒子狗兒可還是你親自殺的呢?你現在可憐鄭氏一個寡母,有沒有想過,她能有今日,全都是拜你所賜呢?”

這些話,如同利劍一般深深插進了王瑞的心中,他臉上再無一絲血色,額上的冷汗越來越多,整個身體像是沒有支撐的力量一般,搖搖欲墜。

是啊,縱然他做的再多,也改變不了,當初是他殺了狗兒的事實。

看他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,袁師爺心中才算舒坦了一點,他心中長出了一口氣,“記住了,城主說了,明天早飯之前,他要聽到鄭氏的死訊。”

他彎下腰,湊近王瑞的耳邊,聲音像一條毒蛇一樣,“否則,城主大人說,他不介意替你出手,只是到時候,恐怕死的就不是鄭氏一個了。”

他用力在王瑞肩膀上拍了拍,看著他失魂落魄地臉,心中才算有點滿意,雙手背後,袁師爺大步走了出去。

身後,王瑞像是再也支撐不住一般,身子轟然倒地,跪在地上,門外守候的小廝慌忙跑進去,“老爺!”

袁師爺心情舒暢,哼著小曲,離開了王家。

王瑞在小廝地攙扶下用力地站起身,小廝將他扶到椅子上坐下,看他這副臉色慘白的樣子,試探地問道,“老爺,您怎麽樣?要不要喚府醫過來跟您看看?”

王瑞無力地擺了擺手,“你下去吧,讓我一個人呆一會兒。”

小廝擔憂地看著他,但到底還是聽從了他的命令,慢慢地退出去了,走到門邊,還貼心地帶上了門。

屋內,燭火搖搖晃晃,王瑞看著那燈芯,只覺得好像看到了一條紅色的巨蟒,要將他吞噬殆盡。

思緒慢慢游蕩,回到了十幾年前。

那時他還是濟陽城中一個不起眼的小商戶,手下管著十幾號人,靠著在蜀地和濟陽城兩地之間倒賣絲織賺些小錢。

那時他和芷柔也才剛剛成婚,芷柔溫柔嫻雅,王瑞很喜歡她,兩人那時也過了一段濃情蜜意的日子。除了家中沒那麽有錢,一切都是最好的。

直到後來的一場宴會,他認識了梁志。

梁志那時是剛被調任過來的城主,城裏都說他是宰相的人,權力很大,這些跟王瑞卻沒什麽關系了。他一個小門小戶,哪裏會跟梁志扯上關系呢?

梁志剛到任後沒幾天,便辦了一場宴會,邀請城中大大小小的商戶參加,說是要認識一下各位老板,那時王瑞坐在宴會的最外層,連梁志的臉都看不到,他本來也沒報什麽希望,能和這個新上任的城主攀上關系。

沒想到,宴會舉行到中間的時候,梁志被人帶著,走到了王瑞身邊,一個城中的大商戶向梁志介紹,“這是我們城中賣絲織的王老板,他手下有十幾個兄弟,不多,但他手底下的貨物,從來沒出過一次事。”

梁志“哦?”了一聲,看向他的目光中多了幾次興趣,“無論是走水路還是走官道,總能碰上一兩個打家劫舍的匪盜,王老板莫非有什麽訣竅,還是說拜了哪路神仙,才會一次匪盜都沒遇上。”

王瑞當時喝了點酒,聽到這話嘿嘿一笑,他哪裏有什麽有什麽訣竅,不過是賣的東西不值錢而已。

那時他的布料都是從蜀地進來的,蜀地產布,東西太多,銷量卻沒有這麽多,大量的布料積壓在庫房中生蟲,發黴,卻賣不掉。

王瑞便低價從蜀地收購,再拉到濟陽城中加價賣出。布料本就不值錢,那些個匪盜見了,覺得搶了這些布,他們還要幫忙處理了,賣得錢還不夠兄弟們喝酒吃肉的,便放過他了。

王瑞解釋,“並不是我有什麽訣竅,而是我運的東西便宜,不值得那些匪盜大俠出手罷了。”

梁志看著他若有所思,“如此說來,王老板這還是誤打誤撞了啊。”

王瑞笑著應和,“是啊是啊。”

那天之後,王瑞便沒再見過梁志了,他本以為這不過是一次再尋常不過的宴會而已。沒想到在一次運送貨物結束之後,梁志身邊的袁師爺上門,說城主召見。

王瑞心中忐忑,到了才知道,梁志竟然想用他的路子運送些東西。王瑞試探地問,“敢問城主,要送的是些什麽東西呢?”

梁志哈哈大笑,“王老爺盡管放心,本官乃朝廷命官,送的自然是禦賜的好東西,總不會坑害了你。其它的商戶的路子總是難免被匪盜盯上,本官不放心。再者說了,本官也並非要你白白幫忙,等東西平安運送之後,本官保你榮華富貴。”

榮華富貴,多麽讓人心生向往的一個詞。他一輩子汲汲營營,為得不就是這個嗎?有了錢,他就可以買更大的房子,雇更多得丫鬟小廝,讓母親和芷柔身邊有更多的人服侍,芷柔也不必每日操勞,想著怎麽為家中省錢了。

王瑞幾乎是毫不猶豫地便答應下來。

梁志見他同意了,還讓他保密,對外不可說他現在在為自己送貨,“我的東西都是禦賜之物,傳出去被有心人聽到了,恐怕就不安全了。”

王瑞自然點頭。他不是沒有過懷疑的,但正如梁志所說,他一個朝廷命官,難道還會坑害他嗎?

後來王瑞才知道,他簡直是大錯特錯。

那時芷柔已經懷了孕,梁志也如他自己所說的那樣,給了王瑞一筆很豐盛的報酬,讓他一夜之間成了濟陽城的首富。

那時他推辭著不肯要,梁志卻勸說他收下,“王老爺幫了我這麽大的忙,這些是你應得的。且這些銀子看起來多,但比起你替我運送的那些貨物,簡直算不得什麽。王老爺還是收下吧,我以後還要用你的路子呢,你這樣推卻,我可不敢再麻煩你了啊!”

王瑞便笑著收下了。

原本一切都是那麽美好。他有了孩子,有了錢一家人生活的幸福美滿,簡直沒有比這更好的事情了。卻沒想到這些寧靜,便如那水中月一般不切實際,在一次狗兒的到來後,頃刻間被打的粉碎。

在一次運送貨物結束後,狗兒著急忙慌地跑過來,說有事情告訴他,等他把人都屏退了,才見狗兒面上有些凝重,問他知不知道箱子中運送的東西是什麽?

他當時一楞,他為梁志運送東西的事情沒有告訴手下的人,所以他不明白狗兒怎麽會突然跟他說這些,便開玩笑道,“怎麽?你知道是什麽?”

誰知狗兒一臉正色地點了頭,說,“我看到了。所以才來問問老爺,你知道咱們現在的箱子中裝得都是銀子嗎?”

“銀子?怎麽會是銀子?”王瑞不可置信,每次東西到了,他都是直接命人直接把東西擡到城主的府邸了,王瑞沒膽子偷看梁志運送的是什麽,他懷疑過很多,卻怎麽都沒想到梁志竟然會用他的路子來送銀子。

他一個城主,哪裏來得這麽多銀子?

王瑞面色凝重,“你會不會看錯了?”

狗兒義正言辭道,“沒有,我看得很清楚。當時兄弟們吃飯去了,只留我一個人看著箱子,沒想到有個箱子沒封好,東西掉了出來,我當時有點心慌,便想著趕緊把箱子封起來,沒想到卻看到了很多銀子。我又把箱子打開,見箱子中放著的都是銀子。”

銀子太沈,為了避免引人註目,銀子只放了半箱,但是饒是這樣,還是比以往運送的布料都沈了不少。但是狗兒他們都相信王瑞,以為老爺運送了一些其它的東西,沒有告訴他們呢。

王瑞知道此事事關重大,便強撐住心神,讓狗兒先回去。

狗兒見他臉色不好,還叮囑他,“老爺,雖然我不知道你這趟是為誰送東西,但是這件事情有些大,你要是拿不準,便報官好了,千萬要萬事小心。”

看著狗兒幹凈純潔的雙眼,王瑞勉強笑了笑,讓他別擔心,還要塞給他一錠銀子,要他回去後給鄭氏買點好吃的。

狗兒卻推辭著沒要,“老爺已經給了我很多了,我娘說了,做人要知恩圖報,不能這麽不識好歹。老爺是我們鄭家的大恩人,我不能再要你的錢了。”狗兒把銀子塞回到王瑞的手心裏,便飛快地跑出去了。

送走了狗兒,王瑞氣勢洶洶地跑到城主府,見到梁志便質問他,問他哪來的這麽多的銀子,“你知不知道,你這是在犯法?你走了我的路子,還把我們一家拖下了水!”

梁志淡淡笑道,“王老板這麽著急做什麽?你想要的一切不是已經拿到了嗎?我許諾的榮華富貴已經給你了,至於我送的東西,又跟你有什麽關系呢?”

“怎麽沒有關系?”王瑞喘著氣,一雙眼睛血紅,死死地瞪著梁志,“你用了我的路子,我就成了你的幫兇,若是之後官府的算起賬來,我也跑不掉!”

“夠了!”不知道哪幾個字觸動了梁志,他臉色陰沈下來,“不管你知不知道,現在事情已經發生了,再去糾結也沒什麽意義。王老爺要是有功夫,不如考慮考慮怎麽把事情解決了。我問你,你是如何知道我那箱子中放的是銀子的?是不是你手底下的人說了什麽?”

王瑞頭皮一緊,官府的不好惹,但梁志他也惹不起,要是說出了狗兒的名字,梁志為求自保,定不會放過他們的。

王瑞偏過頭,避開他審視的目光,裝傻道,“沒有別人告訴我,我自己發現的。”

“呵呵。”梁志轉著手指上的扳指,語氣涼森森地,“王老爺,我記得你的妻子現在懷孕了是吧,我勸你還是跟我說實話,要不然,明天你的孩子還能不能出生,我就不敢保證了。”

“你!”

王瑞氣得發抖,他沒想到梁志是個這麽瘋的一個人,胸膛急劇起伏,想到妻子和孩子,片刻後,他才緩緩道,“是我手下的一個孩子。”

“誰?”

王瑞知道自己鬥不過梁志,梁志捏死他就像捏死一只螞蟻一樣簡單,他沒有反抗的餘地,猶豫了半晌,王瑞還是吐出狗兒的名字。

梁志笑了一聲,欣賞著他的狼狽和糾結,“王老爺這麽重情重義,那麽狗兒的最後一程,便由你來送他走吧!”

“什麽?”王瑞驚訝地擡頭看他。

梁志臉上浮現一抹殘忍的笑,一字一頓道,“我是說,讓王老爺親手來解決掉這個把柄。”

王瑞搖頭,“不!不可以!”這怎麽可能?一直以來,他都把狗兒當做弟弟看待,現在王瑞才算領略到梁志的可怕之處,他後悔自己剛剛將狗兒的名字告訴他了。

想到那個幹凈忠心的少年,王瑞試著商量道,“城主,換個方法好不好,你要是害怕狗兒告密,那我就把他送的遠遠的,保證他一輩子都不會出現在人前,也絕不會將您的秘密洩露出去。他現在還是一個孩子,家中還有一個寡母要贍養,把他殺了,他的老母親豈不是也活不下去了?大人您發發善心,就高擡貴手吧。”

梁志冷聲道,“他老娘和我有什麽關系,你要是覺得不忍心,可以將他老娘一起解決掉。”看著猶豫不決,還想要求饒的王瑞,梁志不耐煩,下了最後通牒,“明天早上,我要聽到狗兒的死訊,否則的話,王老爺就給你老婆肚子中的孩子祈福吧。”

他冷冷轉身,只留下一臉失魂落魄跌坐在原地的王瑞。

那天晚上,王瑞想了許久,想到張氏肚子中的孩子,想到張氏臉上甜蜜的目光,王瑞狠下了心,還是把狗兒喊了出來。

第二日,狗兒的屍體便出現在護城河中。

想到了狗兒臨死之前不可置信的樣子,王瑞便覺得一陣痛徹心扉。狗兒的死,這些年一直是他心中最大的痛苦,在每個夜裏都折磨著他。那是他手上第一次染上鮮血,他親手殺掉了一個如此信任他的孩子。

多年前他殺了狗兒,難道今天,他還要殺了鄭氏嗎?

一個人不知道坐了多久,月亮高懸,門外的小廝頭靠在墻上昏昏欲睡,門吱呀一聲從裏面打開,小廝驚醒,慌忙坐直身子,“老爺!”

王瑞臉色仍然很白,語氣莫名,“你現在去鄭家,把萍兒喚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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